原本想書寫的方向是以智能障礙者在角色詮釋與劇場表演等類似的內容,不過最近在書寫一些記錄時,特別對「一起」這二字有感,尤其剛結束期末演出,於是我想換個角度來聊這二年與這戲劇班學員們相處的一些回饋,也聊聊身為中途障礙者在面對不同的障別伙伴,與其相處的過程中又有怎樣新的認知\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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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特別的緣份2015年底幾次和卓明老師碰面,他先問我有無回高雄的打算,後來我確定要搬回高雄前我們又碰面聊了到心路帶戲劇班的事,我很感謝他對我的看重與放心,於是2016年過完舊曆年後我便隨著他進入高雄心路戲劇班教學,幾次後他發現我與學員們相處的還不錯,他就真的放手讓我獨自面對這群大小孩們(我稱他們為活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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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奇怪,我是位脾氣不怎麼好的人,與我共識過的伙伴都可以感受到我那機車的個性,但若是對象是一群孩童或大小孩們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我很喜歡跟他們亂搭話聽他們聊一些有趣的事情...,不禁回頭想,當初我之所以投身進入劇場的生活型態,是因為當年接觸了媽咪兒童劇團開啟了這一連串的奇幻旅程,我想當初除了繽紛且壯觀的大佈景吸引我外,重要的是孩童驚人的表演與反應真的令我瞪目結舌。他們真的太聰明機靈了,有時候好像在跟他們鬥智耍心機般,不過也因為有這段時光的磨練,雖在我的表演上没派上什麼用場,卻在日後的教學與工作上,我的臨場機智反應都讓我嶄獲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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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剛開始在前二季的教學過程中,某種程度我是喪氣的,明明上週大家的表現是出乎意料的合協或進步,怎麼下次來好像都全還給我了,但也不是全忘了,只是狀態不怎麼穩定,再怎麼努力好像挽不回之前的感覺,但仔細觀察後又會發現,扣除體力這塊,與其說全忘了,倒不如說他們還在發展新的東西,當我抓到這個點後,心中的結就一一解開了,對付這群會出題考老師的活寶們的確不能只是用技巧來應對所有人,於是我花了許多時間讓他們表達己見,這可以從中去了解這些活寶們的眉眉角角,同時藉由發言這動作訓練他們觀看角度與語言表達,這須要一些時間,無法立即見效的,另一方面自己也要好好的去思考教學中的「舊瓶新裝」的道理在哪,好比公園這個題目幾乎每季課程中至少會重覆出現,但活寶們總會出奇招,你說他們忘了或跟之前表演没什麼兩樣,他們會告訴你差別在哪(但也不是每位都有如此的記憶,於是「重覆」是我的重大課題,如何在重覆中發現變化,對我而言重覆不是要求他們達到我要求的標準,而是在這可能的細微變化中,發現這小小的改變、亮光,而這改變對我來說就像似探挖出新的寶藏般,這才是表演與教學有意思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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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覆訓練看似單調乏味,但也是最基本最多變的訓練,但往往被忽略過。當今有許多劇場表演工作者,對於訓練的想像,總覺得要不斷地吸取更多元的表演技巧,這是没問題的,可是一但內容重覆幾次後便覺得乏味了、老套了;又另一方面覺得多參與演出就是一種演員訓練,老實說那是不太可能的,那是演出經驗的累積,不能投巧把它認定演員\表演訓練。回過頭來我只是想表達「重覆」它是訓練的必經過程,但如何玩重覆真的就得靠各自體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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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子在讀劇講座的直播中,發表了在失去視力後人際網絡的更變或重新定位,笑說搬回高雄後反而跟台北的朋友見面的次數變多了...。32歲後我並不完全因視力的惡化而再重生,我只是順應這份殘缺而改變,我變了,生活型態改變了,當然社交圈也一定會改變,這一變動無關對錯好壞,就是狀態的調整罷了,現在面對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除了要試著維持舊有的社交圈外,也必須思考進入新的社交\障礙圈,才發現真的不容易啊,想起去年我們的《我想交個朋友》期末演出,原來交友或維持友誼都不是容易的事,不完全跟障礙別有關,但障礙身份不管在外在或內心都有好幾個關卡需要被推開,有些要靠自己,有些需要別人推一把,有些就像自動門般必須經過好些時間的重覆推合過程才能豁然開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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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跳tone,一些些漏丟接球突來的失控失序...,這些種種對表演者或觀眾們來說無疑就直接定義為瑕疵,胡鬧,想想自己過去也是如此的苛刻,觀賞演出什麼都要批評什麼都不對甚至全天下的觀眾都不了解我的創作啊...,這樣的心態隨著時間的前進,開始教學、轉到幕後行政、暫別這環境甚至失去視力後,回過頭再來觀看,除了自己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表演型式外,在觀賞的過程裡除了評論外,還能怎麼「同理」這製作,這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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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二字好說、好寫、好用卻不好做啊。在我還没失去視力前,我也以為障礙族群是少數中的極少數,面對進退都是理所當然的,直到失去視力後才發現這群被淡化的族群,比我想像的多,卻因環境障礙、輿論眼光、資訊不足等顯得半隱藏狀態,、深刻的體會這樣殘缺的身體不僅生活不易,生存更難啊,然而我也只能繼續走著,無法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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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怎認同關門開窗的論調,我知道我很幸運地受到眾人的幫助,我也不願放棄與執著我所學的,但我也轉念了,從心去思考怎麼觀看表演、怎麼角度欣賞展覽、怎麼轉化教學模式...等,原來福利不會從天上自己掉下來,權利\權力要用血淚去掙來的,爭取的不就是大家心中友善美好的生活環境嗎,這時才能體認一直在為障礙相關政策力拚的社運前輩們的付出才能有今日小小的成果。我無法感謝因失去視力讓我變得更如何,我只是要謝謝自己願意認同這轉變的身份,為喜歡的事物去爭取,去享受著,對不同身份的族群們除了尊重外,還可以以何種角度去欣賞與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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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差異真的很難,我還在學習中。每每在面對活寶們的表演,不管是平常的練習或是正式的演出,往往他們演著,我內心也不斷地適應調整著,如卓老常對我說的別拿過去的技巧來看今日的表演,別沉溺於過去劇場的態度...,從一開始被他們的反應表現衝撞著,慢慢地在這二年間發現了一些變化(不能說是進步),但我覺得活寶們在角色的扮演中不停地跳進跳出是有意思的,雖然在控台盯著他們演出時,總是心驚膽跳的,但他們的自在也讓我安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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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慶祝,這是有意義的行動,重點不是慶祝的主題,而是在一起的感覺,那是友善的、相扶持的、被認同的、真開心、真祝福的啊,好比今年的《祝你,祝我生日快樂》期末演出,台上台下的人幾乎都知道這是一場演出,所以也不是真的生日,但演員開心什麼,他們開心終於演完啦,再次燈亮後就會響起掌聲,開心一起完成了一年一度的對外演出,因為大家開心而開心啊,而觀眾不就是被這純粹的開心而快樂嗎,。與其說我是他們的戲劇老師,我倒覺得更像陪伴與聆聽的人,這像似一齣交換禮物的戲碼,他們藉由表演的課程或演出中逐漸找到自己與他人關係的發展連結我則從陪伴中找到另一條未來的方向,說起來好像很偉大似的,其實不就是生活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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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多一些經驗與資料後,未來可以再深一點談他們的表演。
